海上旧梦

如今亲戚们凑在一起聊天总不外是抱怨如今上海的环境,外地人忒多,搞的小囡读书噶吃力,怀念我们小时候的那个上海。
许是抱怨的声音太大,顶着助听器好几年的奶奶居然听到耳朵里去了,她从嗓子眼里挤出简短有力的一声哧,“你们哪里见识过真正的上海”。引得大家来了兴致,她又不讲了,留给我们一个关于纸醉金迷的想象。
其实我知道也不那么尽如人意,她有个顶小的妹妹,养不起,解放前送了人,至今不知下落。唯一一个弟弟,生的唯一一个儿子,七几年调皮从两楼跌下来,不在了,放在今天,估计小宣要在家门口了。一个妹妹解放前就参军了,将军夫人,架子老大额,这么多年我也就见到这个姨婆一次,又黑又瘦,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多年被云南高原的烈日晒出来的,我奶奶那是肤白如雪。还有一个妹妹,六几年就癌症过世了,连带着子女竟也不怎么联系了。
反正郭家就这样了。
以前听她说过文革时,大家都是蓝蚂蚁灰蚂蚁,她是鄙视这种颜色的。穿着睡衣满大街跑的阿姨们,在她看来更是不可思议的。如今,转眼就九十的她,不论是安静的待在阳台晒太阳,或是抖着帕金森的解放脚小区里遛弯,难办出门上个馆子,也可以长年累月无季节变化的裹在一件黑灰色的大袍里,透出旧上海歌舞升平繁华散尽后的落寞苍凉。
她也就这样了。
老上海人讲究出门挺刮,对于我奶奶来说,伴随着一箱一箱烧掉的旗袍,上海已是海上旧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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